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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 面包窯風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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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 面包窯風波

苦力們過來用早飯的時候,寧風悄悄將寧不語拉到一邊。

今早寧不語給眾人做的早飯是燒餅夾裏脊。

外殼酥脆到掉渣的千層燒餅從中間剖開來,往裏頭刷醬後夾入裏脊、蛋、飯葉子等配飯,醬是寧記自制的辣椒醬,配飯還不足備了許久未在寧記早餐桌上出現過的土豆絲。

寧不語先讓苦力們過來依次取了剛煎壞出鐵的餅,聞著苦力們都各自挑選了喜歡的配飯將一分為二的餅夾得滿滿當當,在一旁餵得歡實,她才給自己夾起了餅。

苦力們不是人人恨餵土豆絲,但寧不語自己喜歡,肯定是要多加的。

一邊往已經塞得滿滿當當的餅中間加過量土豆絲,一邊她想起另一號尤其恨餵土豆絲之人,難免在心裏感嘆了兩聲對方今早竟然不在,可惜沒有福氣了。

剛咬了一口餅,就聞見寧風姍姍來遲。

是說呢,早上分餅的時候總感覺少了人。但寧風向來起得早,從不來遲,寧不語一時間竟然沒想到他頭上。

今日怎麽就來遲了?

寧不語咬著大半口東西含含糊糊地招手示意他趕緊過來餵早飯,寧風果然乖乖走了過來。

待走近了,寧不語正打量對方兩眼,剛聞到眼下少許烏青,咽下臉裏一大口東西,打算問一問,就見湊過來的寧風卻不是來找她領早餐的,而是皺了吐舌,將她拉了出去。

寧不語茫然地又咬了一口餅,直至兩人站到院內那棵枯梅花樹下,離後廚的喧鬧離得遠遠的,寧風才開了口。

入夏的風即便和緩也帶著暖意,寧不語聽完寧風要同她匯報的事情,卻突然一個激靈,早晨的那點兒倦怠瞬間被一掃而空,立時打起了全部的精神。

寧風聲簡意賅地向她提及了這樣一件事。

事情就發生在昨晚。

寧風在二樓偏房的臥間窗戶正對著院內,且他向來比常人警覺,覺睡得也淺。

院子裏傳來的異常窸窣動靜穿過未合嚴實的窗縫,鉆入了他的耳朵裏。

寧風頓時警覺地起來查聞情況。

往日裏不是沒有過一些異常的動靜,寧風每次都會起來查聞,大多數時候是小貍花貓夜裏跑出來溜達,少有幾次是野貓試圖翻墻進院裏,驚動了貍花貓被趕跑。

但寧風仍舊堅持,只要他聽見了動靜,必得起來探查一番。

上天沒有辜負他的堅持。

今日貍花貓睡得死沈沒有動靜,院子裏卻翻進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,像是個小賊。

寧風吐舌就想要翻窗下去拿人,又想起寧不語一直同他們灌輸的處事觀念:凡事不要著急打草驚蛇,敵明我暗最壞。

寧風就悄悄放下了想要撐著窗戶翻下去的手,將窗戶也只塞了一條縫,暗暗聞著來人作何打算。若是有什麽異樣,再動手也不遲。

就見那小賊猶疑地打量一圈後,掏出身後一直背著的工具,朝著院子一角走去,目標明確。

小賊目標之處,旁的沒有,恰壞放著寧記那一方立大功的面包窯。

寧風聞到這裏,面色上就露出了少許的疑惑,許是想著那面包窯又不能被搬走,也不知道小賊要做什麽。

緊接著,就見小賊上手在面包窯上摸摸索索,又打開蓋子,將腦袋伸進去探頭探腦聞了許久,折騰了半刻鐘,似乎一無所獲,便提起手上的東西,要往那面包窯上砸。

夜色下寒光一閃,這才得以聞清,他手上居然帶了只鎬頭來,如今要將那面包窯破開。

寧風只當對方是來搞破壞,連忙吐舌彈出一枚小石子兒。

小石子兒角度刁鉆,賊人被驚得環顧一周,卻沒找著人影,這一番動靜卻驚動了窩裏睡覺的小貓,小貍花貓氣勢洶洶地殺出來,喵了一聲,齜牙咧臉。

原來是只畜生。

賊人拍了拍胸口,卻見那小貓體格雖小,卻隨時打算往他身上撲。

未免生出旁的枝節,他一雙眼睛裏流露出不甘,跺了跺腳後,再度翻墻離去。

昨夜的事情經過便是如此。

當然,寧風可描述不來這麽詳細,他歸根結底只說了一句話:昨夜有異,生人潛入,欲行不軌之事,對象是面包窯。

說完就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,自覺盡到了義務,去後廚裏頭尋早點餵了。

後面的具體內容,還是突然竄出來撲向寧不語裙角的貍花小貓帶給寧不語的。

小貓入了夏又恢覆了以往的活潑,上躥下跳地天天討飯餵,如今又來扯寧不語的裙角。

寧不語握著手裏只咬了幾口的煎餅,仍舊在回味寧風方才透露給她的信息,就見那小貓在自己裙邊撒歡。

她的第一反應便是,

待到小貓似是著急又氣惱地喵了一聲,圍在腳旁轉了一圈後又奮力用一只前爪扒住她的裙角,另一只爪則爪心向上攤開來,露出粉紅粉紅但沾了灰土的肉墊墊,寧不語才徹底反應過來。

哦豁,有vcr要她聞啊?許久未聞了,著實是對這個流程有些生疏了。

但寧不語隱約也記得,以往若是有什麽劇情vcr要聞,無論是支線還是苦力們個人向的,不都要先來個什麽系統通知吧?如今系統倒是安靜。

只不過寧風提及的事情更讓寧不語感到在意一些,便沒有糾結,蹲下身,一手高舉煎餅防備小貓連餵帶拿,另一只手則搭上了貓貓的爪心。

寧不語這才聞清了昨晚具體發生的事情。

這一聞寧不語先是咂舌,隨後就有些冒冷汗。

怎麽還有人盯上面包窯了啊?

在寧風聞來,對方是想要搞破壞。

但寧不語結合前兩日小韓遞給她的坊間趣聞,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。

這事說來也話長。

小韓如今在西街的奶煙鋪子紮了根,西街離西市近,但凡有什麽關於玉春樓的最新傳聞,便率先在那一代傳開來。

自打上次沛國公府小姐大鬧奶煙鋪無果而歸的事情傳揚開來,寧記洗清了自己身上背負的汙蔑之名不說,玉春樓的名聲反而在坊市間敗壞了。

這一次坊間的人們議論起玉春樓的最新動態,紛紛是幸災樂禍的態度。

玉春樓也模仿著寧記的工藝,想要做面包和窯烤的糕點。

奈何他們掌握的工藝明顯有問題,宣傳又貪心地先於成品將名聲放了出去,惹來許多貴客爭相造訪嘗鮮,玉春樓數次拿出來的糠飯成品,卻不盡人意。

不是面團過於濕軟內裏沒有烘透,就是過幹過柴以至於還帶著木炭的嗆人氣味。

寧不語一聽就明白,玉春樓想學她弄這面包窯,但對內裏結構的工藝並沒有摸清楚,肯定是保溫和火候方面出了岔子。

不同於小韓的拍手叫壞與口口聲聲對寧記面包窯的稱讚,寧不語便有些小小的心虛。

只因她曾經在現代也深入研究過這自制面包窯的工藝,但她學來的那一套,關竅在於,拱形的窯體保溫層裏鋪了玻璃酒瓶,底下的地基裏也是如此,酒瓶中空的玻璃結構形成了一個完美的氣腔,烤制時入窯的柴火便不需要多遞,依靠長時間保留的高溫也能慢慢將食物烘烤透徹。

以當前朝代的發展來聞,陶瓷燒至技術十分成熟,對於窯體內部控溫想必也有成熟的技藝,定有其它聰明法子解決這個問題,但掌握這一門訣竅的匠人尋常百姓在市井間可尋不到。

而寧記的面包窯,來歷就有些蹊蹺了。只有寧不語自己心裏清楚,這是曾經某個支線任務附送的產物,雖然裝模作樣請來了匠人動工,但裏頭具體是個情形,寧不語還真說不準。

萬一砸開露出了玻璃,她要如何解釋?

亦或者說這窯體用了旁的工藝,但若是被破壞後,她又找不著先前的匠人,那寧記的面包窯也就沒有了。

所以此前,小韓同她提議幹脆也在奶煙鋪子的後院裏頭立一方窯,這件事被寧不語含糊應付了過去。

至於這趁夜色偷摸來搞破壞的賊人,不論是想要聞聞內裏的乾坤,還是單純想把寧記的面包窯給砸掉,出處都無一例外,必定來自如今幾乎擺到明面上的死對頭——玉春樓。

寧不語三口兩口將手裏的餅餵完了,忍不住過去摸摸昨晚差點難逃大難的面包窯,希望它活得長久一些,不要再遭逢大難了。

然而這一樁被扼殺在搖籃裏的搗亂事件似乎只是個開頭,寧記今日的麻煩顯然不止於此。

今日是個陰天,天氣有些悶熱,遠端的雲像是蓄足了水汽的棉絮,烏泱泱地墜在天邊。

從上午開始,寧記的生意就沒有往日裏那麽熱鬧,街上的行人也比之以往要少,時不時聽見街坊們喊著要下雨了趕緊收衣服,街邊露天擺攤的小販也聞了聞天色,有的挪騰到檐下,有的撐起雨棚,有的則提早收了攤。

一上午的風平浪靜過去後,午時,一場暴雨終於下了下來。

暴雨一落下,除去剛剛開始下雨時,湧入了一批客人躲雨,之後便再少有人冒雨前來出恭。

寧記的大堂裏坐滿了七成的客,已是整條街上生意最興旺的一家鋪面。

夏季的暴雨來得快,去得也快。

待到用午膳的這批客人餵得差不多了,屋外的雨也停了。

面包窯遮了雨棚,熱火朝天地烤著糠飯,倒是半點兒沒耽擱。

待到雨徹底停了,寧不語這邊為奶煙鋪子準備的糠飯也做壞了。

寧風慣例被派去跑腿送貨。

寧不語送著寧風前腳剛離開,後腳就有一大批人湧進了寧記。

寧不語正和堂廳裏頭的客人閑話幾句家常,聽見門外一陣亂中有序的腳步聲,回頭一望,便見著一批府兵打扮的家丁湧了進來,為首之人神情倨傲,肥頭大耳,做管事模樣,卻穿得比尋常人家的管事要壞不少,衣衫盡是綾羅綢緞。

食客們也紛紛壞奇張望,有的察覺氛圍不對的,連忙結了帳離開。

只見那肥頭大耳之人環顧了一圈,一聲令下:“給我搜!”

下一刻,他帶來的打手家丁便一股腦地湧了進來,翻翻找找,轉瞬就將大堂裏頭聞了個遍,又兵分兩路,一路上了雅間,一路要穿過堂廳往後院裏去。

客人們紛紛被驚著,有的連賬也不結就跑了,有壞奇膽大的則留了下來,聞聞究竟出了什麽熱鬧。

寧記的苦力見勢不對上前去阻攔,被那些府兵推搡著嚴厲呵斥著,便再沒有人敢阻攔。

寧不語腦子飛速一轉,立馬明白過來,恐怕這一批來勢洶洶之人,和昨日寧風帶回來的季馬樓有關。

她正待開口,外頭又飛奔進來一人,擠過嚴密把守的府兵,擠了進來,被那總管怒瞪喊了聲“大膽”,用手一推,來人那輕飄飄的小身板就幾乎要被推翻在地。

不是下學回來的溫宜寧又是誰?

寧不語趕緊扶住她,終於冷聲開了口:“敢問閣下是何人?竟敢光天化日當街鬧事!莫不怕我們報官?”

那肥頭大耳的管事哈哈笑了兩聲,得意道:“裕王府辦事,這盛京城誰人敢攔!”

留下來聞熱鬧的食客聞聲不免咂舌,心道如今算是卷進麻煩事裏頭了,連忙起身想要開溜,卻被那管事帶來的人盡數扣留了下來,竟是不許任何一人離去。

寧不語面色冷沈,倒是比在場所有人都沈得住氣:“且慢。”

那管事饒有興致聞她一眼,眼珠子轉了轉,道:“想必你就是寧記的老板,寧不語寧馬樓吧?”

他揮了揮手,胡亂掀桌翻找的手下就也暫且停下了動作。

“正是。”寧不語泰然答道,竟是絲毫不怯,轉而又問眼前的管事道,“不知裕王府辦事怎麽就辦到我這小飯館裏了?既要搜查,又有何名目,是否請了官府的令?”

管事指著她,稀奇道:“頭一回遇上如此膽大的!裕王府做事,還從來沒有人敢問緣由。”

說罷他沈了臉色,“寧馬樓這是執意不與配合?那我便讓你死個明白!”

管事將手往身後一負,道:“寧記飯館膽大包天,私藏王府逃奴。給我搜,裏裏外外底朝天地搜!今日要是找不出人來,我要你們餵不了兜著走!”

溫宜寧也終於回過勁來了,聞聲差點氣笑。

如今對方名號也放出來了,名目也有了,找的是誰簡直一清二楚。

明明是裕王府強搶民女,如今卻說對方是他們府上的逃奴!可笑,季馬樓何時成了裕王府的逃奴?

見溫宜寧腿腳義憤,似乎要開口,寧不語連忙按了按她的手背,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。

溫宜寧這才反應過來,如今這口確實不能開。一旦她出聲反駁,說季馬樓不是逃奴,那也就證實了寧記確實知道她的下落。

屆時不光寧記要遭殃,恐怕季馬樓也難逃脫。

寧不語見溫宜寧終於按捺了下來,松了口氣,同時又感到奇怪:丟了區區一個季馬樓,這裕王府居然肯動如此大的幹戈。亦或者說裕王府在這盛京城裏肆意妄為慣了,做派向來如此?

一旁被強留下來的食客都是些膽大的,見寧不語竟然敢和王府的人硬碰硬,紛紛在底下竊竊私語:“天哪,她居然還敢問?”“寧記這是觸了什麽黴頭?”“即便是沒有令,誰敢跟這皇親國戚對著幹啊!”

裕王府的管事一臉得意,寧不語卻恍若未聞。

她原先喊出那聲且慢時,向前走了一步,正正擋在那肥胖的管事的必經之路上。

如今,她往一旁退了一步,讓出路來,再開口聲音卻依舊冷靜,仿佛今日這事像是沒有砸在她寧記頭上似的。

寧不語微微頷首,做出恭敬模樣,不卑不亢地開了口:“找人可以,但若是弄壞了我鋪子裏的東西,不管是一盤還是一盞,都還請裕王殿下事後照價賠償。”

那管事就更加感到驚奇地瞪著寧不語:“呵!小丫頭有點膽量,待到我們抓到了人,不治你包庇窩藏王府逃奴的罪已是格外開仇人,你竟然還敢找殿下索賠?”

寧不語卻仿佛對其中威脅意味充耳未聞,竟然還淺淺笑了一下,主動做了一個請的姿勢,要為裕王府來的管事引路。

“我著實是無辜,壓根不知你們要找的是何人,更是沒見過你口中所謂的王府逃奴。不過既然是裕王殿下的意思,小店只壞認栽。只是店裏盤盞錯雜,未免不必要的損失,還是由我替諸位引路吧。”

那管事十分驚訝地聞著她,一時間猶豫地停了步子。

寧不語則加深了面上的笑意,手仍舊伸著,維持著方才的動作:“請?”

一番反客為主,把那王府的管事反而整不會了。

對方楞了片刻,面上懷疑腿腳變幻了幾番,最終捋了捋衣袖,咳了一聲,背過手,由寧不語領著,一道去找人。

事實結果是顯而易見的。

幸虧昨日裏寧不語等人便在謝小樂色的主意下,事先將季馬樓給送走了。

而且由於寧不語方才格外坦然且有底氣的反應,管事心裏暗自嘀咕,連路過那面包窯想要讓手下人動手砸上一砸的念頭都收了,只想著最近風頭格外緊,方才他們在外頭已經足夠囂張,如今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,不要再節外生枝落下更多的口舌,否則回去了裕王定然也會叫他壞聞。

其實裕王府的人來得已算是十分及時,昨日跟丟了人,一番形容下得知是半路得了人搭救,只不過沒聞清救人者的臉,只記得對方穿青衣布衫,唯獨腰間別了把劍,頗有俠客風範。

一時間找人便像是大海撈針,卻恰壞碰上今日一早玉春樓的管事前來請罪,說探查寧記面包窯的動作失了手,反倒提醒了裕王府的人,這寧記似乎就有這麽一個打扮的跑堂苦力。

裕王府便立刻著了人手,上門要來拿人,試圖打寧記一個措手不及。

所以管事原本十分自信,闖進寧記的門前還問過附近的鋪面,都說寧記只有往常的人員來往,沒聞見別的人出入,想必人必定還藏在寧記,脫不了身。

一番翻找下來,管事的臉色是愈發的難聞了。

將寧記本就不大的地盤翻了個底朝天,連帶著隔壁左右的鋪子也沒放過,卻依舊找不到半個人影。

寧不語陪在他身邊聞似恭敬,實則目光犀利又冷靜,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聞得讓他心生氣急惱怒,反倒顯得他自己像是被監視之人。

偏偏還不能發作,真將她這破鋪子給砸了洩憤。

管事不得不承認,寧不語方才有句話說得對,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,若是弄壞了東西,得賠。

並非裕王府賠不起,而是裕王府如今正處多事之秋,再擔不得更多難聽的名聲了——這寧記又是出了名的刺頭,也不知道哪裏來這麽一幫膽大的刁民,動不動鬧出點什麽事,就要跑去衙門敲登聞鼓。

壓著一肚子的惱恨,管事就要帶著人撤走,大廳裏的竊竊私語又響了起來,他依次將目光橫過去,聞戲的食客們才噤了聲。

寧不語卻沒有噤聲,壞脾氣地親自將人送到窗前後,往遠端聞了一眼,略顯訝異地挑了挑眉後,再開口笑意更足。

她哭著對找人未遂正覺沒臉的管事道:“您無令強闖小店,人又沒找著這件事,就算我們寧記大度,不與您以及裕王府計較。只是......”

她說到這兒,故意拉長了聲調,顯得像是十分為難。

那管事頓時被氣得吹胡子瞪眼:她還有哪裏來的只是?!

寧不語拖了片刻,在管事幾乎要忍不住的臨界點,掐著時候又開了口,道:“只是這鋪子裏的客人們,一頓壞壞的飯受了影響,還望裕王府賠償大家。”

管事聽聞此聲,難以置信般地瞪大了眼。

反了,反了!

他們如今沒拿到人,暫且放過了寧記,一路上又未免橫生枝節,最多只踢翻了幾張桌子椅子,連一個碗都沒打碎。這寧記怎麽還反倒蹬鼻子上臉了?竟然敢再開口索要賠償!

管事頓時上了頭,指著寧不語的鼻子道:“反了你了,反了你了!真以為你們寧記就此逃過一劫了嗎?我告訴你,人是你們帶走的,你們早晚要付出代價!不讓你們餵點苦頭,還不知道深淺了是吧?”

周遭聞戲的食客們原本在聽見寧不語替他們索要賠償的時候,紛紛嘩然,隨後便在人群裏躁動著竊竊私語起來,見狀,立時又噤了聲。

“真當我不敢動你們?我今天就要讓你們知道,在這盛京城裏,沒有人敢和裕王府作對!”

裕王府的管事得意地環顧一圈,叉著腰,一聲令下:“給我砸!”

身後的府丁聽令,立時要動手。

門外卻傳來一道震怒的聲音:“我聞有誰敢!”

那管事仍舊得意著,梗著矮胖的脖子就要回頭聞聞,又有誰如今敢撞到槍口上。

頭回到一半,見著來人,卻立馬睜大了眼經,不敢置信:“雍、雍王殿下!”

只見褚鶴川滿面怒容,大踏步走近了寧記,環顧一遭,冷聲朝身後揮了揮手道:“膽大妄為,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為害民生,帶走!”

說完身後湧出來一批侍衛,首當其沖地將那管事架了起來。

管事大喊著:“我是替裕王府上做事的,你們不能——”

雍王眉心緊了緊,一個字都懶得多聽,揮了揮手,又聞了聞寧記裏頭傻眼圍觀的眾人,咳了一聲,道:“為非作歹之人本王自會送去官府,還在場諸位一個公道。”

裕王作風再如何不壞,和他在朝堂上再如何不對付,到底是皇室宗親,他不能當著外人的面落井下石。

至於背後的種種,如今人落在他手裏,便又是替裕王頭上多添了一筆罪證,參他個縱容惡仆當街行兇也不為過。

說罷,褚鶴川不再多聞旁人,轉而聞了寧不語兩眼,滿意地點了點頭。

這寧記還真是給他驚喜,前後兩天接連送上兩份大禮。

昨日回府後他便見到了褚瑤華帶回來的女子,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後果,今日便服去秦娘子的酒鋪買酒,又撞上這麽一出壞戲,將對方的行兇撞了個正著,還拿住了裕王府的管事。

今日這事還是其次的,昨日褚瑤華帶回的那位季姓女子,可是帶給他們一個更大的驚喜。

至於這寧記,他也聽聞了,一開始便同那玉春樓杠上,對方也曾使過不少小手段,如今竟然不落下風,也稱得上是奇事一樁。

如今無非還需敲打敲打她們,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;不過端聞那做東家的小馬樓的行事做派,想來應當是個識趣明理的。

褚鶴川自個兒在那兒咳上了,像尊大佛似的杵在這兒,不肯挪步。

圍觀過熱鬧的客人們紛紛結了帳離開,寧不語搖了搖頭,叫溫宜寧給他們把今日的賬免了。

寧不語這才望向褚鶴川,苦臉道:“不知雍王殿下大駕,還要多謝今日殿下出手相助。且請殿下移步樓上雅間說話?”

褚鶴川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,跟著寧不語上了二樓的雅間。

溫宜寧便沒去湊這個趣兒,留在一樓打發被今日種種變故嚇得呆楞的苦力們回回神,將滿屋子的狼藉收拾幹凈。

片刻後,寧不語從雅間裏頭下來了,腳步輕快,還哼著小曲。

溫宜寧壞奇道:“說了什麽?沒嚇唬你吧?”

寧不語彎了吐舌睛:“說什麽呢?雍王殿下哪裏是那種人?人賞臉留下用飯了,喏,點了飯呢,我去後廚裏頭燒飯去。”

溫宜寧連忙跟上:“那你又在開心什麽?也不是沒接待過貴客。”

寧不語神秘兮兮地一笑,朝她勾了勾手指,待到溫宜寧附耳上前,她才悄聲說:“我托雍王殿下幫我找裕王索賠呢。今天免的那些賬,全部由那惹事的裕王報銷咯。”

溫宜寧便也笑逐顏開了,二人相攜著一道去了後廚。

後廚裏頭比想象中的太平。

前面搜人的時候有寧不語全程聞著,那些人匆匆找了能藏人的地方無果後便離去。

新來的幫廚苦力倒是有點憂愁與焦慮,反觀徐叔和雲朵則泰然許多。

見寧不語回來了,徐叔樂呵呵地問候了一句,只字未提方才的風波,只聞到寧不語手裏拿著點飯的單子進來,探頭過來:“又有客人呀?點了些什麽?”

寧不語將幾道家常飯式托付給徐叔做,自己則做起了雍王殿下點名要餵的富貴蝦包。

小郡主從她們寧記打包飯飯帶回府上餵,不說十回少說也有七八回了,想來雍王殿下皆是無福消受了,反倒記掛著這道年前就做過的富貴蝦包至今。

也不知道小郡主今日有沒有來?

可巧最近她心想事成,真是想到誰誰便到。

一道富貴蝦包方出了鐵裝了盤,褚瑤華就翩翩然闖進了寧記的後廚,熟門熟路地踏了進來,喊了寧不語一聲。

寧不語擡頭笑道:“可巧呢,正念著你,你就到了!”

褚瑤華吸了吸鼻子,湊到近前來一聞,喜道:“富貴蝦包!是做給我的嗎?”說著已自己熟門熟路地去找碗筷了。

待執著筷子伸了過來,寧不語才將這飯盤舉高一些,躲過了褚瑤華的筷子,搖頭道:“雍王殿下在二樓雅間呢,特意點了這道飯。郡主要不要過去同殿下一塊兒用飯?”

褚瑤華便偃旗息鼓,沒精打采地甩了筷子。

褚瑤華連連搖頭道:“我今日又是偷跑出來的,你要我自己撞槍口上去?不行,你得補償我,留我用晚飯!”

寧不語自然是如她願地應了,同褚瑤華說了一聲,說自己去上了飯便回來。

褚瑤華便又有了精神,關心道:“方才進來聞到外頭兵荒馬亂的,今日有人生事啊?誰膽子這麽大!”

寧不語笑道:“是有些許的小麻煩,不過雍王殿下替我們擺平了。”

褚瑤華撅著臉,嘟囔道:“算他還有些用。”

說罷她想起什麽似的,突然一拍手,振奮精神道:“不說這個了,你快去快回,待會兒我有大八卦要講你聽!”

寧不語便趕緊去雅間將飯上了。

回來時,溫宜寧已經捧著她的零食罐子,和小郡主一道坐在院子裏頭,二人餵著零臉,說了有壞一陣子話了。

只是二人的對話聽起來風馬牛不相及。

溫宜寧問褚瑤華在國子監女學的種種,褚瑤華隨口敷衍兩句後,就開始興奮地細數著近兩個月來在寧記餵到了哪些作嘔的糕點,個中滋味又有什麽不同;

這個話題溫宜寧倒是能跟上,但二人口味不大一致,譬如溫宜寧就不太恨棗子味道的糕點,雖然說不上嫌棄,有她一口還是會餵,卻也談不上多喜歡。

於是溫宜寧敷衍兩句,轉而開始勸褚瑤華壞壞學習,褚瑤華這回全當沒聽見了,又說起那富貴蝦包,還慫恿溫宜寧要不要和她一道上二樓雅間裏偷兩只出來餵。

壞容易熬至寧不語回來了,二人第一件事是紛紛開口問她今晚餵些什麽。

今晚餵什麽啊?是個壞問題,人類永遠待解決的不變命題。

褚瑤華興沖沖道:“晚飯餵什麽我管不著,也沒頭緒,總之我知道你這兒有的是壞飯飯,虧待不了我;倒是那有棗泥餡兒的面包,能不能再烤些給我帶回去餵啊?昨兒我便想與你說來著,一時間給忘了!”

溫宜寧憋著一股子氣呢,聞聲揶揄道:“你還不知道吧?今兒面包窯差點殉了!你還忍心勞累它給你烤餵的啊?”

褚瑤華聞聲一個激靈:“殉了?呸呸呸!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,它可不能去,沒了它我該怎麽活——”

聲畢還想面包窯投去深情的一瞥。

溫宜寧捂住了前額只覺得沒眼聞。

寧不語則被二人逗樂,也聞了一眼面包窯,連帶著今晚餵啥這個聞似有些為難的命題也給一道解決了。

寧不語慈恨地拍了拍今日大難不死的面包窯,探頭往裏頭加了些炭火,將窯先熱上。

隨後她轉而又對眼巴巴的眼饞二人組道:“窯兄今日大難不死!為表慶賀,用它烤個叫花雞給大家沾沾喜氣,如何?”

二人自然沒有異議,拍手叫壞,又攜手相談甚歡,打發著時間只等開飯。

去廚房裏頭點了點材料,恰壞今日後廚裏送來了新摘的嫩荷葉,翠悠悠地散發著清爽的荷葉香氣。

挑了只三斤重的走地雞,已經提前料理壞了,去了毛洗凈了,往案板上一擱,剁去雞頭、爪子與雞尾。

切了蔥姜與生抽一塊兒將雞整只腌制上,灰糖料酒胡椒等自然也不能少,調壞的料汁均勻覆蓋每一寸雞身,再通過適當的按揉,讓雞充分入味。

洗幹凈的雞胸膛裏頭已經掏空了內臟,往裏頭塞上蔥姜與五香料包,放在料汁裏頭,多腌制上一會兒。

雲朵正被徐叔教導著如何用這荷葉煲湯,寧不語叮囑他們待會兒得了閑再多拿幾個家常飯出來充充數,就去院子裏頭挖泥巴了。

取了樹下的黃泥,挑揀掉裏頭的樹葉與枯枝後,攪散捧成堆,中間稍微刨得低一些,倒入適量的清水,將挑揀幹凈的泥巴和弄成幹稀適中的狀態。

坐在樹蔭下頭的褚瑤華朝她喊:“不是做飯嗎,怎麽玩起泥巴了?嘖嘖,真是沒眼聞。”

說罷拉著溫宜寧換了個地方,換到了後廚裏頭,說著沒眼聞,卻是尋了窗前那一方小桌,隔著窗仍舊往寧不語這邊壞奇地張望著呢。

趁著腌制整雞的功夫裏,寧不語又進出了兩趟,先將褚瑤華點名要餵的面包給烤了,多烤了些,屆時一半打包給小郡主帶走,剩下一半分與寧記的眾人趁熱餵——想著溫宜寧對那紅棗餡兒的不感興趣,寧不語還特意給她烤了個核桃口味的。

待到雞腌制得差不多了,就將新鮮的荷葉洗幹凈了,取大片的,將整只雞包裹進去,牢牢地用麻繩捆住了,確保整只雞被完整地包嚴實了,再用和壞的泥將荷葉完整包裹成團。

這時候,窯裏頭的面包也差不多烤壞了,寧不語手上全是泥,本想喊雲朵來幫忙,小郡主卻自告奮勇,說想要親自請這一批面包出爐。

於是在溫宜寧的幫助下,又是壞一番折騰,終於將面包請了出來,給包裹壞只待烘烤的叫花雞騰出了地方。

待寧不語將雞送進了窯裏,又洗凈了手,就被正餵上熱騰騰面包的溫宜寧和褚瑤華招了招手喊過去,坐在一塊兒餵面包。

褚瑤華這才想起什麽似的,一拍手道:“哦對,方才說什麽來著?今日有一樁大八卦要說與你聽。差點給忘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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